第三节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在还残留着些微暗的清晨——我看了看手机,还不到五点。由于昨天晚上我制作了一晚上的塑料模型,我睡下的时候都快三点了,结果不到五点被噪音吵醒了。
“这声音真是难听,这里没有你们的饭,真是的。”
屋外乌鸦在大量地鸣叫,果阿、果阿、果阿,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发出混浊的叫声,听上去应该是boso吧。它们的食材主要是虫子、果实、种子,属于杂食性的动物。虽然也吃像蠓虫那样的的小动物,但主要以植物性食物为主。
啊,对了,我记得老妈在院子里种了叶莴苣,最近就连每年家家户户都要种的草莓和小西红柿都失败了,至少要让他们收获少量的莴苣才行。
没办法,我只好穿上连帽衫,走到玄关,老妈也一脸担心地来到走廊上。
“没事吧?”
“这些乌鸦大概很瘦弱,应该没那么凶残。”
我穿着凉鞋走出玄关,睡觉时呼吸过的草木浓密的香味,正是盛夏早晨的味道,太阳还在低处,却有慢慢变热的迹象。
乌鸦们聚集在家门前的电线上和对面人家的藤架上,发出尖锐的鸣叫。看到我靠近它们也不会逃,只是稍微控制了一下音量,并多了点警戒。
它们到底在吵什么呢?我揉着睡眼走出家门——我发现石板路上滚着一团黑色羽毛。
心脏扑通一声跳了起来。乌鸦们远远地注视着羽毛,发出了声音。每靠近一步,就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什么。
“乌鸦、乌鸦的……”
一只乌鸦无力地躺在石板路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身体周围湿漉漉的,把石面染得更黑了。
一动也不动,那只乌鸦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只是无力地舒展着翅膀。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乌鸦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呢喃,简直就是乌鸦的送葬队伍,它们是在哀叹同伴的死,还是在提醒危险?是因为同伴受到伤害而生气吗?
但是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而且乌鸦的尸体居然是湿的,明明昨晚没有下雨,如果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下的,恐怕到处都是湿的。所以这只乌鸦应该是从别处来的。大概是有人杀了乌鸦,扔在我家的地上了。
一瞬间,沃尔夫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可是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所以,这肯定不是它对我的报答。
我急忙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冲出家门。
“这么早就去哪儿啊!”
“我马上回来!”
小心翼翼地把乌鸦装进塑料袋,骑着自行车出发了,可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九条家的早晨来得很早,这是因为老婆婆起得很早。但是还不到6点,虽然犹豫着要不要去,但我还是等不了。
幸好老婆婆还醒着,虽然对我的来访并不高兴,但还是把我领到了起居室。欢迎我的是想着“今天早上带我去散步的是正太郎先生吗? !”的赫克塔,它兴冲冲地含着绳子拿了过来。
“真是的,你应该多学点礼节啊。”
这是樱子小姐的第一句话,她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说道。虽然我知道自己很无礼,但被你这么说还是让我有些意外,但不久她的不满就被我手上那无言的乌鸦尸体弄得烟消云散了。
“我收回了前言,你怎么会如此懂得礼节?”
樱子小姐微笑着把塑料袋“啪”的一声拿走了!用手腕轻轻地打了个响动。
等我说明了理由后,她就决定先进行解剖。我戴上口罩和手套,也决定到场,不可思议的是,我已经不再犹豫了。
乌鸦的尸体在死后还残留着僵直,腐败也没有那么严重。应该是死后二十四小时内——恐怕只有半天吧?樱子小姐推测道。
外伤只有左翼的骨折。
“桡骨和尺骨都出现了龟裂,由于骨膜很厚,很有弹性,所以还没有完全断裂,但从情况看,应该导致它不能飞,而且还多少有些内出血。”
“死因是骨折吗?”
“不……恐怕不是,肺部充满了水。”
她说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死因应该是溺亡。
“从胃里的内容物来看,应该不是饲养的,但里面混有苹果,有可能生活在人类附近。也有可能是被别的动物袭击掉到河里去了,但受了这点外伤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溺死在水里?”
樱子小姐深深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
“不,我不知道这只乌鸦是怎么死的,这让我很不舒服。”
“哈……?”
要我说的话,死亡一般都是不舒服的。
“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是对乌鸦心存恶意的话,那么抓住乌鸦把它淹死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但很对不起,现在我无法描绘这种死亡的情形。”
“乌鸦有那么难抓吗?陷阱之类的……对了,比如在食物里放入毒药或安眠药怎么样?还有麻醉枪之类的。”
“怎么量乌鸦的适用量?要是能准确量出的话,那应该是兽医之类的医疗相关人员吧,特别是麻醉需要资格证书。这种东西,必须准确判断需要量才能使用。少则无效,多则导致对象死亡。”
樱子小姐苦涩地摇了摇头。
“经常听人说,因为被射杀棕熊等野生动物很可怜,但苦于没有人能使用麻醉药马上就麻醉它们,就连专家也很难判断用量,必须用目测测量体重。如果不适量的话,捕获者自身就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就算打了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见效。”
“所以说,从安全角度考虑,只能开枪……是这样吗?”
“嗯,所以说,如果用了药的话,应该有专业的知识吧。但是,那样的话直接用药杀就好了。我不明白打断骨头溺死有什么意义。话说回来,这块骨头为什么会断呢……算了,你还是小心点吧。”
因为睡眠不足而眼睛浮肿的樱子小姐一脸严肃地说,我也同样点了点头,明明是这么晴朗舒服的早晨。
大概是看不下去我的表情吧,老太婆决定早饭做芋头团子和南瓜团子。赫克塔从刚才开始就像跟踪癖一样一直监视着我,要我带它去散步。我们回来时,迎接我的是刚刚冒出来的土豆和南瓜的温暖气味。做团子是意外地需要体力的工作,我外婆身体好的时候,我也经常帮她捣土豆泥。
用锉刀将土豆充分碾碎,做成光滑的糊状。然后投入大量芋头制成的淀粉,充分揉匀。南瓜也差不多,不过是用土豆和淀粉这两种100%的土豆成分制作的,而南瓜团子除了淀粉之外,还加入了砂糖。
“还没熟练的话,最好等热凉了再放。太热的话就很难调节硬度了。”老婆婆说,已经习惯了的老太婆干脆利落地热乎地投入材料。
软绵绵的,软绵绵的,不可思议的触感让人心情舒畅,红薯和南瓜散发出的香味,有种奇妙的怀念,正是我外婆家做的点心的味道。这些原本在开拓年代没有食物的时候,作为主食被食用,是北海道味道的始祖。
等到完全没有粉的时候,用手揉成一团,老婆婆把它放到平底锅里煎炸。无论哪一种都和油非常相配。为了早上不能吃油腻食物的樱子小姐,老婆婆还用冷冻的红豆做了小豆汤。用芋头团子和南瓜团子揉成一团,代替年糕和白玉粉做成的小豆汤,这个也不可能不好吃。
这种在厨房里帮忙的事,樱子小姐绝对不会做。老婆婆说,考虑到小姐和佣人的本来关系,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个团子原来是从老夫人那里学来的。抚子小姐也做得很好……但一想到这个味道要和老婆婆我一起放进棺材里,就觉得很寂寞。”
老太婆一边烤着团子,一边小声说道。虽然做法很简单,但各家的分量不同,口味不同,肯定各不相同。九条家的团子,已经只有老婆婆才能做了。
鼓鼓囊囊的,带着茶色焦黄的地方,放着满满的水滴和黄油。咬得热乎乎的。那是甜蜜幸福的味道。虽然是解剖乌鸦之后,我还是分别吃了三个,明明睡眠不足,却还是可能吃多了些。
不管是死是活,在生物身上动刀是很可怕的。但是现在,我对解剖死亡动物已经没有抵触情绪了,这让我很惊讶。即使有某种程度的腐败也无所谓。死臭当然也很臭,但会让人觉得“就是这样”。
死后变化的身体才是活着的证据,这么想的话,就不会有抵触了。一年半前我对之心怀恐惧的怪胎,现在居然变成了如今的自己。
“怎么了?”
“不……”
樱子小姐说因为担心,要开车送我回家,我撒娇地看着映在车窗上的自己。一年半前和现在,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在外部上完全看不出来。
杀人魔也好,花房也好,一定都像这样融入了日常的人群。
——无论何时,我都在你心中。
迪尔贝尔殿下去世了。
随时都在自己的内心。在肋骨下面,在心脏中间,他的名字叫《愤怒》,名字叫《憎恶》,如果伤害了更重要的人,我也会有拿起刀子的那一天吗?
我把乌鸦的事告诉了内海先生,但他说仅凭这些是没有办法的。那倒也是,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实际损失,只有可疑动物的尸体。如果是出于猎奇而弄死扔在那里的,情况可能会稍微不同,但现在还很难证明有明确的恶意。
“五月的苍蝇(指内海色狼)虽然很烦人,但邀请他去你家吃晚饭也不错,说不定能起到抑制作用,别看他那样,他可是警察啊。”
内海先生说过要去我家巡视,樱子小姐又对我如此提议说。原来如此,我跟老妈商量了一下能不能请他吃晚饭,我想着虽然也是为了防止万一,但偶尔吃顿开心的饭也不错,于是就决定今晚请他吃晚饭。
结果刚好碰上他过生日,我们把老师和鸿上他们也叫来庆祝,大家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们举行了一场手卷寿司派对,那是一场连睡意都忘了、笑个不停的生日会。
不知是因为情绪如此高涨,还是一直祈祷什么事都不要发生,我的睡眠很浅。虽然有点睡眠不足,但躺在床上的时候头脑还是醒着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想象,在模糊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即便如此,我回过神来已经睡着了,送报纸的摩托车低沉的引擎声再次把我吵醒。啊,这个时间啊……我呆呆地想着,坐起身来,看见橘黄色的朝阳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
窗帘外面金色一片,我想起矶崎老师说过,朝霞虽然很漂亮,但朝霞过后容易下雨。下午可能需要带伞——我正想着这个问题,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院子里冲出来。
“什么?”
还没来得及惊讶,人影就消失在大街上。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吗?我也立刻跑向玄关。
这是一个比昨天凉快多了,有水的味道的早晨。根本不需要确认,那里就有乌鸦的尸体被放置在那里。我飞快地跑出自家的地盘,只见一辆白色小车慌慌张张地打着方向盘转过街角。
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住宅区的小巷子里,很少有汽车那样喧闹地奔驰。那人注意到我便逃走了,我凭直觉这样确信着。
但如果凶手是Phantom,我不认为他会这样故意逃跑,是他的手下吗?还是完全不同的——。
“怎么了?又来了?之前不是也发生过扔动物尸体的事吗?”
老妈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连帽衫,一脸恶心地在玄关叫住我。
“啊……嗯。”
之前的尸体是沃尔夫干的,是可爱的它的报恩。但真的是这样吗?证明那个的方法已经不存在了。
“可能是恶作剧吧。”
“车子像逃跑一样跑过去了,我想至少不会是附近的……。”
这是我唯一的庆幸,这一带虽然是比较新的住宅区,但有很多年轻夫妇和老人,居委会也很活跃,我不想把认识的人想象成凶手。
“是吗……有很多呢。”
老妈一脸痛苦地把垃圾袋递给我。
“各种各样……你想到什么了吗?”
“这个嘛,谁都无所谓,我也不是圣人君子,房子会左右一个人的人生,所以也会有被人怨恨的时候。”
因为是住着很舒服的地区,所以之前觉得没有必要……老妈叹了口气。好像是打算让公寓那边委托的保安公司安装监控摄像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光是有摄像头,说不定就能起到威慑作用。
“怀疑别人会让人不舒服,唉……但毕竟是这样的时代,烦恼这种事也没用。”
母亲喃喃自语,脸上同时夹杂着放弃和不情愿。母亲既不生气,也不憎恨谁,她能坦然地说“没办法”,这让我很吃惊。
但我一边把乌鸦装进袋子,一边想。如果因为摄像机的原因,不能把尸体扔进去,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手段呢?这种恐惧在脑海中掠过,我竟然比母亲更害怕,真没出息。
但如果发生什么事,我必须保护老妈,哥哥和爸爸都不在,能保护老妈的只有我。
就这样,我早早起床,带着另一只乌鸦去了樱子小姐家,几乎是昏昏沉沉地上课。可怕的是,我对上课内容竟然没有任何记忆。记忆中只有午休时间,回过神来已经放学了,奇怪,今天明明有英语小测验。
话虽如此,多亏上课时休息,放学后体力完全恢复了。让人无语的是愚蠢的阿世知在午休的时候把便当盒翻倒在地板上,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四个人一起捅了捅三个人的便当,结果大家都饿坏了。
“去oliver吃咖喱吧,猪排咖喱。”
其中,比我更饿的男人今居更想吃大份咖喱,我非常同意那个意见。全力点头。
“我昨天吃的是咖喱。”
说得如此痛快的,可以说是我们肚子饿的原因的是阿世知。你还有脸说?!我想要抓住她蓝色的嘴唇的冲动很快就忍住了。
“对不起,我家昨晚也……”
鸿上也难以启齿地说道,身为恋爱奴隶的今居立刻收回了意见:“那就找其他的吧。”我说......今居你啊。
“啊,我想尝尝烤香蕉,那个可从来没吃过。”
我还没决定要去哪里,就先朝车站走去,阿世知突然说道。要吃就吃jundogu(ジュンドッグ,日本旭川知名小吃),露露热狗之类的吧。但最终鸿上的“我也想偶尔鲷焼”一锤定音,我们前往了老字号老的鲷鱼烧店。
好吧,这样的话,我吃十只左右。
就这样,四个人慢步走到离旭川车站十分钟左右的地方,在要去的老店分别买了鲷鱼烧和香蕉烧,边吃边往回走,突然鸿上抓住我的腰带。
咸甜恰到好处,热气腾腾的鲷鱼烧,我们中途还在自动售货机买了凉茶,我正享受着这奇妙的滋味,突然被拉了一下,鲷鱼烧差点掉在地上。
但是说不出不满的话。因为鸿上把自己的身体靠近了我。
“你、鸿上?”
面对几乎要抱住我后背的鸿上,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动摇。鸿上对我那柔和的暖意,似乎让今居很是在意。
“馆胁君,从刚才就看到那一辆车了。”
不过,鸿上说的当然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压低的话语。
“什么?”
“从车站开始,我已经注意到第三次了。刚才确认了车牌号,应该不会错,我们被人跟踪了。”
直到此时我们才察觉到气氛不对,鸿上对今居他们说道:“你们俩就这样走吧。”这是为了不让追踪者发现自己的行为暴露了。
“什么样的车?”
我也假装平静地问她,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紧张,同时也因为鸿上的体温,我拼命忍住心脏的悸动。
“白色小车。”
“…………”
我隐约有这样的感觉,目标果然不是馆胁家,不是妈妈,而是我吗?
“你们三个最好赶紧回店里去,因为我可能是被盯上的人。”
我这么一说,今居他们似乎很扫兴。
“只要两个人就行了,我来做个诱饵。”
今居说着,抓住我的手腕,他对Phantom一无所知,但他知道我无意中卷入了麻烦。明明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此刻却依然用力地不放开我的手,或许他是想早一秒把鸿上从我的身边拉开。
“做诱饵什么的不是笨蛋吗?不要勉强,四个人就这样一起去店里吧?在那里叫警察或出租车不就行了吗?”
阿世知这样说道,她虽然不太了解当时的状况,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提出切实可行的意见。
“那么,先在那条街上摆脱对方怎么样?”
鸿上用视线指向右侧的道路,必须在车返回之前做出决断。在回到鲷鱼烧店之前,也有可能被追踪者逮捕。
幸好这一带单行道很多。“就是这里!”我们拐过旧洗衣店和佛具店之间的马路,直接从二条路拐进一条岔路,滑进办公楼之间的狭窄空间。
在鲷鱼烧店和旭川车站中间的距离。或许干脆逃到车站比较好,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掠过。但既然逃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动了。我们蹲在狭窄的屋檐下,躲了将近十分钟。
看到在不安和无聊之间摇摆不定的阿世知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拿着手机,我为把三个人也卷进来而感到罪恶感。但同时,也有一种不是一个人的坚强。如果鸿上没有注意到,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开车的是一个女人,应该不年轻了。”
鸿上嘟囔了一句。
我对那个女人没什么印象,我看了看邮件,也没有Phantom的联系,一重说过花房像女性一样美丽,所以我不能大意。
结果在那里待了将近二十分钟,店里的人投来怀疑的目光,以此为契机,我们再次走向鲷鱼烧店。途中,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内海先生的派出所。但结果,因为仅仅是被可疑车辆追赶,他依然什么也没做。
“不出事就不能处理,我也很着急,我也觉得到了那样就晚了。但也不能因为‘大概’‘也许’就把人当成坏人抓起来。”
内海先生发自内心地向我解释道。至少知道车种和车牌号就好了,但鸿上对车并不熟悉,记得的车牌号也只有05这个后两位数。
鸿上非常懊悔地说,明明是得到了充分保护的我更没出息。
最后决定先等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拍到证据再考虑,但据说会加强巡视,我拜托山里的爷爷开车送鸿上他们回家。
我跟老妈说,朋友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能动弹。这就是我晚归的理由。我这样辩解着,向九条家走去,因为今天早上收到了樱子小姐的关于遗弃乌鸦的尸体的解剖结果的邮件。
总感觉自己是夹着尾巴逃进九条家,即使对我来说这里是安全地带。
赫克塔的热情欢迎和奶奶的“吃完晚饭再走吗?”我郑重地婉拒了她,面对着樱子小姐。
在起居室里,她靠在骷髅椅上,依旧淡然的样子,让我感觉到她的焦虑和恐惧渐渐融化了。
“警察的事就没办法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说实话的,既然真相不止一个,如果没有能清楚看到的东西,他们就不会行动,因此而被责怪内海太可怜了。”
“我不是在责备他……”
当我告诉樱子小姐,警察似乎不会保护我的时候,樱子小姐这样说道。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是杀害动物并抛弃,或者开车追赶未成年人,这不就是犯罪吗?
“对了,我一直在想那只乌鸦的事,它们都是细嘴鸦,虽然性别不同,但死因都是溺亡。而且它们的翼都受伤了,都骨折了。”
这么说两只被杀的方式都一样。
“不过,没有其他大的伤口,只是我还是很在意这只乌鸦的出处,到底是怎么捕捉到的。乌鸦很聪明,而且还是野生的乌鸦,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捕捉到的。”
“确实……没怎么听说过这种事......”
据说偶尔会有乌鸦被猎人设下的陷阱绊住脚,但这些乌鸦的脚上并没有留下类似的外伤。
“如果几乎毫发无伤地捕获后折断了骨头,那就有暗示意义,‘片翼’——也许这里有什么意义,如果是捕获时留下的伤,那里应该有什么线索。”
“捕获的方法……比如气枪之类的?”
我听喜欢玩沙巴游戏的老哥说过,毕竟是玩具,就算没有杀伤力,但打动物还是会有一定伤害的。杀不死乌鸦,但麻雀总能杀死的,如果是改造的话威力也能增加。
“这个我也想过,但没找到类似的痕迹。”
“会不会是瞄准了羽毛?可能是因为被击中而折断了。”
“小鸟还可以理解,但乌鸦这种程度的可能吗?至少没有类似枪伤的伤口。如果它的威力足以让乌鸦骨折,那么无论是近距离还是远距离,皮肤等周边组织上都应该留有枪伤的痕迹。”
我想起哥哥在对着自己的手试枪时不小心射伤自己的伤疤,皮肤上留下很大的圆形痕迹,还有内出血。
“听说还有用大型捕鸟笼驱除害鸟的方法……”
虽说是害鸟,但乌鸦毕竟是野鸟,还有一种方法是用捕获网捕乌鸦,但也有人质疑,为什么要捕乌鸦呢?
为什么“乌鸦”会在众多动物中脱颖而出呢?
“‘杀尽三千世界之鸟,与君共寝至天明’……这样的故事,经常都会有吧?”
这句诗的作者应该是高杉晋作吧,乌鸦经常有这样那样的故事,就是这么与人类关系密切的存在。
“少爷,你知道这一首很娇艳的歌吗?”
不知何时已经为我准备好麦茶的老婆婆惊讶地说。
“意思是:就算要杀尽世上烦人的乌鸦,也要和恋人悠闲地睡一觉,我很喜欢这首诗的音韵,所以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一首美艳的歌,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竟不惜要消除世界上所有的噪音,这不是悲伤的歌吗?
“不,有点不一样。高杉的歌里有这样一句对仗,‘每次我写誓言,熊野就会死掉三只乌鸦’。熊野的乌鸦是山神的使者,传说如果违背约定,使者就会死掉三只,自己也会下地狱。”
熊野神的使者——对了,沢先生好像也说过八咫乌的事。
“也就是说,这首歌是一首即使打破了这世上所有的规定,也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蕴含着更强烈而昏暗的情念的深沉的歌。还有一种说法是熊野的使者象征着朝阳,寓意着黑夜永远持续。”
漆黑的情怀,永远持续的夜晚——我突然害怕起可怜的黑鸟来。
“不管怎么说,牺牲的是乌鸦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吧。也许是某种信息,也许是有必须是乌鸦的理由。”
樱子小姐说不妨去去调查一下吧,据说明天就会安装监控摄像头,应该会采取一些措施吧。不安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但同时,瞥见眼前让我的不安是乌鸦,我稍稍放下心来。
没错,就是乌鸦,不是蝴蝶。
樱子小姐开车把我送到家附近的时候,我看着她的侧脸又想起了一首诗:乌鸦出现在失去恋人的男人面前,让男人一点点发疯,作者是爱伦·坡。
我不擅长爱伦·坡的作品,他编织的语言,常常带着死亡的味道。和同样以死为根据地,却面向生的樱子小姐有些不同。她不美化生也不美化死。在她的心中,只有像骨头一样洁白坚硬的真实和现实,在舌头上转换意义的浪漫主义是不存在的。
但我的方向一定和爱伦·坡一样。不能冷静地接受事实。假如失去了樱子小姐,我也会被大乌鸦的幻影所束缚吧。
“我也想……快点拿到驾照。”
比方说,这样的晚上,她就不会送我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让她一个人开车,我总是很不安。
“是吗?听说现在考取驾照的人减少了,如果你打算在北海道生活,还是开车比较好。如果带着腐臭味很重的动物尸体,有时会被出租车拒载。”
“我可不会载着动物的尸体开车。”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樱子小姐浅浅地笑了。“谁知道呢...”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那种事,大概不会做。一定……即使有,也只是偶尔而已。
“拿到驾照后,你会陪我去兜风吗?”
虽然是我鼓足勇气说出的邀请,樱子却放声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笑?”
“不……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到了会开车的年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幼稚,一瞬间以为你只是个小学生。”
“小学生说得太过分了!”
这是多么过份的话啊。那时我已经是中学生了。看到我有些生气,她的笑声更轻快了。看到她开心的表情,我的怒气马上就消了,所以她的笑容很狡猾。
“我记得你是三月出生的吗?最短也应该在十八岁的两个月前就能去驾校上课了,可你真把这当成考试了。所以要考取的话,也只能在高中毕业后了……这说起两年以后的事了?真是连鬼都要大笑起来了,我们还是期待着吧。”
她开心地眯起眼睛,勉强答应了我的邀请。我对她说:“绝对的。”不过我却想着这个约定也许无法实现。
不知道原因。只是莫名的预感。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这时,我已经强烈地意识到要和她分手了。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就连标本也会劣化,我杀不了三千世界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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